“當時大夥都很絕望，這裏是楊家的地方，單挑群戰都不行，那大夥這次可就折了，非得狠狠丟次大臉，這才能像喪家之犬一樣地被趕出河北了吧！”

“但一直在屋子裏楊文溪老爺子出來了，他的話，我今天還記得……”

“大夥因為我而來，我總不能瞧著你們因我受辱，既然大哥你瞧不上我這個不成器的兄弟，左右我也不想活了，那咱們今天，就分個高下，也讓我見識見識大哥你的本事……”

“一頁書，你算是楊老爺子的徒弟，咱們也算是平輩人了，你知道，那天的楊老爺子，是有多可怕嗎？”

霍延蹤眼裏看著林牧，視線卻是飄離，明顯是一直在回憶那天晚上的事情。

國術圈的人，很早之前，因為楊文溪私下裏給大家打招呼，為林牧保駕護航，就一直認為林牧是他的徒弟。

這樣的輩份，換成任何一個國術大師，恐怕都不會願意，畢竟當初林牧與楊文溪那是互相交流，並不存在誰傳授誰的事情。

但林牧卻並不在意這些虛禮，楊文溪怕是比自己爺爺年齡也差不多了，一身太極流派的功夫，也是讓自己極為欽佩，是師徒還是好友，那都只是旁人的看法而已。

因此林牧也沒反駁對方的誤會：“多可怕？”

“泰山橫移！”

“當時的情景，沒看過的人絕對不會相信，那個平日裏的教書先生，竟然身懷這樣一身驚人的功夫。楊氏推磨勁，一路並非頂尖的練勁功夫，竟然讓他練到那種境界，任楊家的高手哪個上來，都沒法撼動他身軀一絲一毫，太極推手跟他一放對，簡直就像受了一計千斤巨錘，一個個全然沒有半點抵抗之力！”

“一頁書你的《笑傲江湖》裏，令狐沖與師父下了華山，夜裏以獨孤九劍連敗劍宗、嵩山高手，寫得極為驚心動魄，但在我看來，還是不及那時我親眼看到楊老爺子大展神威，來得震撼。”

“學武的人，拳頭就是道理，楊家的人吃了這一敗仗，再也沒臉說要清理門戶的事。一晃二十年，老爺子也避居京城，中間也收過幾個記名弟子，有的弟子後來發了財，給他買了個房子，他也就安心在京城教書育人，安全淡了國術圈裏的事情。”

“但當初只要看過那一戰的人，都絕對忘不了老爺子那如泰山橫移一般的運勁功夫。一頁書你在北美大殺四方，但我感覺，你用勁的老道程度，較於老爺子，還是差了點。”

林牧點了點頭，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快，畢竟對方那是一輩子磨練出來的功夫，自己這一點上也是極為欽佩的。

霍延蹤搖了搖頭，嘆氣道：“不過是老爺子的兒子，跟著老爹學了兩手《推磨勁》的功夫，被楊家的人發現了，就以什麽傳嫡長子長孫的規矩，來壓迫他們，最後造成那樣的悲劇。前段時間一頁書你在北美，展示太極勁敲點蛋殼的功夫，有關於‘楊文溪傳藝一頁書楊門絕技’的風聲，就在圈子裏，甚至是普通人那裏傳得沸沸揚揚。楊家的人，當時聽說就有些異動，只是礙於你那兇悍的戰績，自覺沒有勝算，這才沒來尋你麻煩。”

搖了搖手裏的水杯，林牧大概明白了對方來的意思：“但老爺子那邊，就又引起對方不喜了？”

霍延蹤點頭道：“聽說楊家上輩的那個家主，已經去過一次京城，質詢過老爺子，不過現在政府跟學校也看管著，他們也不敢鬧事，只能在言語上，占些便宜，說老爺子不講規矩，亂傳楊家的功夫……”

……

一場武術舊事，說得林牧心搖神動，想起楊文溪當年的風采，也是悠然神往。

翻看了一下《迷蹤藝》，林牧點頭道：“現在霍家的人，沒有門戶之見，將自家頂尖的功夫傳了一頁書，足見光風霽月之心。如果楊家再因為一門二流的功夫，而處處與一個同姓老人為難，那可就笑掉大夥大牙了，你倒是好魄力！”

霍延蹤苦笑道：“還得是我父親支持，才壓下了家裏其他長輩的不滿，當年老爺子自己都過得艱難，還肯收留窮苦的人留下吃飯，我們又怎麽能為了顧惜自己的一點功夫，而對他老人家的苦難，視而不見？”

他還有一層原因沒說，做出這樣重大的決定，可不僅僅是因為報恩之心。

畢竟你想報恩，去現實裏為楊文溪撐腰上一年半載，也就夠了，哪裏用得著把自己的祖傳絕技都送給“楊文溪的弟子”？

但現在這個年代，與古代的朝代興盛、戰亂還不一樣，功夫的作用，幾乎被壓縮到一個微不足道的地位，已經不足以再護持一個家庭興盛不衰，幾十年前的霍家人身懷《迷蹤藝》，也只能老老實實地種地，教幾個弟子，賺幾斤糧食的學費而已。

用這樣的一門已經“不太重要”的功夫，去交好如日中天的一頁書，家族裏那些老人，這才沒的話講。

林牧嘆了口氣：“所謂的有了秘籍，就能練成絕世功夫，那只是小說家的虛構。現實裏想要成為功夫高手，還得有個好師父手把手的教著，有許多功夫也不是話能講得明白的。即使是這樣，一本秘籍，還是能引起這樣的影響嗎？”

語氣似疑問，似嘆息，霍延蹤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講起這個，只能喝茶靜聽。

林牧發了一會呆，神情逐漸轉為堅定：“當年霍元甲創辦精武體育會，為的就是摒棄門戶之見，希望能借著武人的手，振奮國人精神，還我浩浩中華。我雖然不是霍家人，但電影裏也是他的弟子，該當繼承一下先人遺志。你說咱們倆是同輩，我就叫你一場老哥，我想把我一身所學，盡數匯編成書，刊發於世，你覺得怎麽樣？”

“噗！”

咳得幾乎喘不過氣的霍延蹤，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自己這次來，把秘籍給了林牧，可不代表家裏就願意《迷蹤藝》公開於世，事實上，傳統武術派別裏，也沒人這樣做過。

霍元甲講究“摒棄門戶之見”，但他的《迷蹤藝》，還不是傳子不傳女？

而現在，一頁書，你說你要把自己一身功夫，刊發於世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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